尹敏

女兒養過不少雞，小黃是其中最受寵愛的一只。幾年前，鄉下親戚送來一只母雞，毛色金黃。熱愛動物的女兒一見黃母雞，就非常喜歡，叫它“小黃”，不肯將它殺掉，說要留下來養著生蛋。此后，小黃還真的挺爭氣，幾乎每天都會完成一個雞蛋的任務。漸漸地，全家人都認可了它的“功績”。那些日子，女兒放學回到家，書包一扔，就直奔柴火間，抱出親愛的小黃，掂掂雞屁股，看它生蛋與否。若沒生，會假裝教訓它：“今天怎么不努力呀？罰你餓肚子！”若已生，則會夸獎一番，然后額外喂些雞食犒勞犒勞。但小黃的蛋她是從來不吃的，說不忍心，要留著孵一窩小雞，讓小黃成為英雄的母親。就這樣，小黃一度成為女兒的寵物和朋友。很難相信，女兒只要招手一呼，“啾啾，啾啾”，小黃就會立刻跑過來，跳上她的手掌心，四平八穩地站著，讓人嘖嘖稱奇。騎車出去溜達，小黃也像警衛員一樣站在車前的籃子里，威風凜凜，引得路人好奇地觀望。有幾天，小黃待在雞窩里一動不動，不吃也不喝。婆婆說可能是小黃想做媽媽了。終于盼來這一天，女兒可高興了，她把小黃生的蛋全擺出來，認真挑了十來個，用溫水洗干凈，然后整整齊齊放進小黃的窩里。帶著迫切的心情，女兒每天都要觀察小黃的變化，看小雞出生沒有。婆婆說：“急什么啊，要二十一天，還早著呢?！甭?，離小雞破殼的日子越來越近了?？刹恢獮楹?，有一天小黃突然跑開，再也不肯回雞窩，女兒怎么命令也無濟于事，最終功虧一簣。那些雞蛋里隱隱地都有小雞了，這讓女兒既懊惱又氣憤，開始疏遠小黃。臨近過年，四面八方的親戚又抓來好多只雞，婆婆將它們和小黃關在一起，柴火間頓時成了雞的樂園。女兒好像忘記了小黃曾未遂她的心愿，重新盡職地喂食、打掃、放風，像個雞群飼養員，忙得不亦樂乎。而且，她對小黃還是情有獨鐘，會單獨和它說說話，帶它出去玩一玩。沒想到，一場瘟疫突然降臨，許多雞都被傳染，慢慢蔫了。眼看著雞一只只死掉，小黃也越來越沒精神，女兒急得團團轉。婆婆說：“干脆殺了吧，免得受罪?！迸畠簣詻Q不同意，她自己一人跑去藥店，買來藥喂小黃吃，指望奇跡出現。誰料仍不見好轉，最后小黃還是病死了。女兒傷心至極，捧著小黃的尸體嚎啕大哭。我們以為過不了多久，她準會忘得一干二凈，畢竟是小孩子，轉移感情也是很容易的事，更何況只是一只母雞?？墒?，一段時間后，婆婆感覺臥室里有股難聞的味道，結果在女兒枕頭底下發現了一個眼鏡盒，盒子里裝著小黃的三根雞毛！而且，車庫的角落頭也竟然藏著小黃身上掉下來的一堆雞毛——都是女兒平時收集的，才理解女兒對小黃的這份情懷。